【天空城】【叔侄】愿为西南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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愿为西南风

一、

腾空而起的城最终陨落了,撞向澜州一隅化为分崩离析的废墟,像每一个噩梦应有的终局,所有的痴妄疯狂全都泯没入那一日晓光天虹,劫后余生的南羽都立起一座告慰英灵的碑,青石上镌着新帝尊号。

霜城的朝堂又乱了许久,只是传回南羽都的消息,白氏一脉的华族再无人踏近金銮。

唯有星辰阁木石无情,在纷争之外,于权谋之中,更年轻的野心与鸿志皆重聚此间,七星重铸,灯守百年,长明更替,不灭轮回。

却那之后一切物是人非都好似画本后记,活下来的人们好好活着,将死去的埋葬,日复一日,把离开也遗忘。扫洒的宫人早已不会谈论起空殿旧主,偶尔小宫娥嬉笑絮语,讲的也不过是今朝君上哪般风骨,何等卓然。

可洞悉如裴钰,最常入眼,却是长夜里风刃手持萤灯,孤身踽踽而去,去到那座尘封经年的祁阳宫,一席华氅拖曳着南羽都冷白的月色,仿佛将年岁都抛于身后,曾经醺然独酌的摄政王如今不饮也醉着,徘徊在偌大空寂的宫殿,忽而沉眉为往昔种种,复又展颜说故人云云。

裴钰每每陪侍左右,可劝慰的话一句也递不进那人耳中,最后终归唤一声王爷,风刃方才怔一怔,似恍惚,似初醒,自苦的笑着摇头。

“还是这称呼听来顺耳,”风刃轻屑地笑道,“可惜世人善忘,南羽都向来只有一个姓风的皇者罢了。”

“南羽都啊,只剩一个姓风的皇者罢了。”

裴钰追望过去,见他眼神分明起了波澜,却不动声色落向远处,藏入宫室内一分一毫也未变化过的器用物什间,垂目时郁郁黯去了。

静默良久,风刃拢袖划破手中灯绢,一捧流萤便惊散开去,满目斑斑驳驳衰微的光,一路撒向宫闱尽处。那影影绰绰就像有笨拙的稚童,黑暗中跌撞着跑来,赤着脚丫,喊皇叔皇叔,待到身前,又成了少年身量,明明还穿丝绸络金的里衣,吉冠不整,偏就扬高了下巴,一副天底下第一厉害。

飞扬恣意的青年擦肩而过,步履不停也不肯回首,一晃,便消弥在窗前如霜的月下,变作传说和风,久久盘桓于九州的天际。

一只晶亮的虫儿,自风刃指间飞走了。

“茵梦舍我去时,本以为这尘世最苦,莫过死别,”风刃袖回空握的手,淡然道,“到底还是错了。”

裴钰看他言罢,转身踏出殿外时隐隐又似弯唇笑了,正像风刃教那孩子一般,怒极恨极反笑得眉目柔软,哪怕而今痛入了心脉,也仅仅是如此,如深潭如空谷,以欣长孓然的背影划出一隙嶙峋,无人可近,欢愉不染。

“又冷又黑又甚无趣。”风刃的声音此时远远从外间传来,“本皇此来竟也无人劝谏,裴钰?”

奈何裴钰深谙风刃脾性,不疾不徐跟了出来,应声告罪,随即召来宫人,作势吩咐着将那宫门封死,风刃瞥目一睨,冷冷甩袖而去。

几个内侍犹自被羽皇气度震慑,踟蹰着不知如何是好。

“还愣着做甚么?叫人夜里也置上悬珠照明,宣勤殿如何,这里便如何。”裴钰目送风刃衣袂翩翩而去,叹道,“不然人来时这样冷清,只怕陛下定不会轻饶。”

“大人的意思是这宫门不封了?但陛下大抵不愿再来了罢。”

“放肆!‘陛下’怎会不来?他如何舍得!”几近脱口而出,裴钰自己都起了忡怔,半晌才道,“……来与不来,你等照做便是。”

此后未久,祁阳宫终夜灯明如昼,映着风刃长长的影子,裴钰依旧默然相伴。这皇宫里无人能比他更清楚,历来羽皇,口不对心。就像少年人离开一年后便被取消的生辰贺宴,就像十年之后,不再记数的困守。

临渊台上,风刃袍氅猎猎,极目远眺,斑驳的白自他发鬓蜿蜒,宛若人族忧伤的歌谣,绵长又缠绵。

他们唱,悲歌以当泣,远望以当归。

 

“欲归家无人,欲渡河无船。”

两小无猜的童音咿咿呀呀的在林子里飘开,他们身后,远远远远的,有人负手,靛衣白发,一阵风掠过他晴空色的眼睛,将那道目光吹往南边。

 

二、

延绵五个月的风雪总算有了止休的瑞兆,懒软的日头在云衣里晃晃荡荡,薛襟满面愁容,使劲捋着他为数不多的花白胡须,通往太医院的甬道上,走得无比沉重缓慢。

蓦地,他扬手扯住行经身侧的小婢,也不顾人惊诧,只一叠声地问道:“你、你刚刚说了什么?再说一遍,再说一遍。”

“……里边都说今儿个宫中来了一位‘翔者’,从好大一架飞车上来。”

“刚刚裴大人带着去宣勤殿的路上被我们几个瞧见了……”

“他长得,可真好看。”

总算从婢子们的七嘴八舌间理清眉目,薛襟不由大喜,拊掌笑道,“太好了,太好了。”忽又一呆,颤声说,“不好了,不好不好……”

好在油尽灯枯,心药自来。可坏在……薛襟战战兢兢的想,坏在油尽灯枯,夙愿得偿。

 

宣勤殿的熏笼里用烫石焙着入了药的香饼,澹烟袅袅,金柱玉阶全都晕开了形状斑斓,一时间仿若幻梦仙境,不胜真切,风刃斜倚在软塌上,绢巾掩着咳,缓缓举目凝神。

他的脸上神色仍旧倨傲,手里书札却不觉中按几道下深深指痕。

青年的容貌没有一丝变化,轩额之下,飞眉入鬓,眼角垂落一点嫣红,却不比唇色更绮靡,风刃只觉是病中发了梦,那个梦反反复复,夜夜萦绕。

然而那人步步走来,冠羽束着,白发滑落肩头,又教风刃胸口滞涩,难以自欺。原来他们竟已未见许久许久,久到视若珍宝的雏鹰失却双翼伤痕累累,久到自己,大限将至。

“皇叔。”

风天逸在软塌前跪踞下来,仰起脸,眼中卷着拳拳笑意,嘴角眉梢都撩拨温柔。

风刃的记性很好,十三岁后的小皇帝对他,便再也未有这般乖驯模样,于是这一眼,又像光阴全都做了假,他的侄儿不过是贪玩晚归,唤着他偎着他,眨巴着蓝汪汪的眼乞饶服软。

“倒还认得我这皇叔,”纵然千般心思计较,风刃出声时,神色已如常淡泊,“只怕羽族中还认得你的可不多了。”

“只要皇叔认我,”风天逸垂目笑了,“旁人我又何时费心理会过。”

“好容易理会的那个,结果诛了心,”风刃亦轻笑着状似漠然,微不可查蹙起的眉又刻意平展,“可是找到了?”

“找到了。”风天逸低声应了,忽地抬眼,附上风刃不及收回的凝望,他满目苍蓝的灰烬,既倦且痛,他说,“找不到了。”

“世上再也没有一个易茯苓了,”风天逸喃喃的说,“转世的花神我不要,她也不会要我了。”

“皇叔……”

风刃本想躲开的,他本应躲开。但风刃慢慢伸出手,抚上榻边人的发际,如同呵护一捧初雪,如挽留一朵残云,就那样抚过青年荼白的发。

“皇叔一直都在。”风刃擦了擦风天逸干涸的眼下,仿佛幼时逗哄他,揉揉他的脸颊,“天逸,这里是南羽都,是家。”

风天逸用手盖住风刃递来的手,沿着自己风尘仆仆的面庞,从额头到鼻尖小小的痣,一路将他的掌心,压在唇上。

“可皇叔好不起来,南羽都便什么都不是了。”风天逸捉着风刃的手,扬眉,就像旧时的少年羽皇一样骄横跋扈,只管说道,“去他的宿伤沉疴,裴钰与我说的那些每一个字都不好听,皇叔当初真该割了他的舌头。”

“说什么傻话。”

“无妨,”风天逸又低下头,修长的指错落在风刃指间,紧紧合握,“我在同皇叔说傻话。”

“如果皇叔不曾将我推开,令我憎恨着长大……就好了。”

“确是傻话。”风刃说着,未有迟疑地抽开了手,不着痕迹攥握身前,却道,“你我叔侄之间,并没有那许多‘若果’。”

他宽大的袖襟拖拖拽拽缠叠着,却犹似贪恋谁手心温热,风天逸不自主地小小抓握一下,又一寸寸放开,看它静静委顿于地。

 

裴钰找来时,那人已不知在青碑前站了多久,脚边肩上,发与落雪,一色刺目的白,半分也不似印象里薄衫轻裘的天骄贵胄。

“皇叔刚进了药歇下,我怕扰了他。”风天逸并未回身,淡漠道,“不过裴侍卫大可放心,我自不会在这宫中胡乱走动,徒增流言非议。”

“陛下……”

“陛下?”风天逸闻言挑目看来,神色多少带了戏谑。

便有一瞬,裴钰只道见了曾经少年,满满意气,放肆又轻佻,可细细看来,又教人难过,去日风华都熬作一身淡泊倦厌,故人清癯得仿佛风起就散去,再无踪迹可觅。

“殿下。”裴钰无奈道,“羽皇殿下,王爷陛下,谁都不会来欺负我这个属下。”

一语即出,两人皆都笑开,临渊台上流云忽动,冬阳正暖,笼在风天逸身上的,却始终是那座青碑薄薄的影子。

“这些年有裴侍卫在皇叔身边,他倒不闷。”风天逸举目又转望高耸的碑石,“我想他开心,裴侍卫,我总是在做相反的事。”

“说来可笑,想我生而为皇,情缘命定,一切抉择取舍,竟是半点由不得我,却一路迫着我不愿也愿,不是也是……爱的,也不爱。”

“到头来,钟情我的含恨而逝,累世爱侣得而永失,知己玩伴,对手仇敌,二十岁上便无一个同我相伴。”他反笑了一笑,继续平静道,“双翼也好,亲缘也罢,我真正所渴求痴执,也无一样与我长留。”

“这世上便只有皇叔了罢,命格带不走,权欲夺不去的……可为何偏偏这世上也独我一个,无论如何,都只令他徒增烦忧。”

风天逸侧过脸,眉峰微扬,笑得妍丽又生动,眼底幽幽的蓝。

 

三、

接连几日晴朗,澜州大地短暂的和暖真犹如随着传说中不落的飞车降临,南羽都上下都为之鲜活,御园花开朝夕如旧岁,宫人趁着好时裁了,送入宣勤殿来。

风刃的身体也似是有了起色,此刻正披衣伏案,就着那花香,随手翻阅积压的公文奏章。

忽听身后“铮”地一声激响,黝黑的猫儿蓦地从风刃腿上乍起,惊跃之下一爪踩翻了桌上玉砚。

风刃手上一顿,瞥目看向始作俑者,那人却满不在意,手底下还拨划着栖梧琴弦,见他看来,就抬高了下巴,从头到脚都张扬着理直气壮。

“我都陪皇叔枯坐,”风天逸说,“它凭什么睡着。”

“你若真肯老实去睡,这会儿梦里蝴蝶都不知变了几变了。”风刃叹了口气,索然将墨迹狼藉的案几推开了。

那端猫儿斯斯低呜,他便半支了颌,闲适的眯起眼觑着一大一小两只闹腾,黑猫儿跳上琴台,别过耳背毛倒竖,风天逸更作势针锋相对,挥手略一扬袖,突地滑出一节过分细削的小臂。

风刃神色微动。

这几日他病体沉重,除了回来那天在榻边说了些糊涂话,风天逸便像无事发生般,整日陪守着,但凡风刃醒着身侧就总不会空落,那双眼碧澄清湛,且笑着,一眼一眼都只看他。

风天逸似是有所感应,转头迎看过来,猫已被他捉在手中,一提竟没能抱起,反被轻易挣脱了去,风天逸自嘲地嗤笑一下,撑扶着琴台起身。

“罢了,确是不能如此下去。”他长长舒展身体,拖着心满意足的尾音,语气亲昵又无赖,同风刃说,“我要走了,皇叔。”

“上一次留书出走是侄儿不对,此番当面作别,还是……理应先给皇叔赔罪。”

风天逸自顾说着,走到风刃面前,掸了袍裾,竟直直跪了下去。

“我与皇叔拜上一拜,纵使心中有愧,却无遗憾。”

刚要俯身而拜,颌骨便被狠狠捏着扳起脸来,风刃面上早已惊怒不藏,心思如他,胸中思虑骇然翻涌,真冲得喉头都泛起腥甜。

“风天逸,”风刃一字一顿切齿道,“你!”

风天逸昂着头朗朗笑了,可眼中那汪碧蓝浅浅的融开了。

风刃眼瞳急震,猛然一推,人也跟着扑下鸾座,就势一只手扣住风天逸的后颈,一手直扯开他的领襟,裘绒空荡荡的从风天逸肩头剥落,一片青灰便跳入风刃眼中,那脊骨一节一节,突兀着棱角,而原本对生翼孔的地方虬结着焦色的痂,淤塞的脉络纵错生长,生生勾勒出一对宛若敛拢的死翼,又像一朵将绽未绽的哀花,薄的肌肤覆着,随时都似要破背而出,将人吞没的枯萎颓败。

风天逸被压在地上也不挣扎,还是笑着说话,仿佛觉察不到,泪痕悄悄划过他的鼻梁,从一只笑眼里,落进另一只。

“皇叔若不曾将我推开,令我憎恨着长大就好了。”他说,“大概平白恨了好久太不甘心,便愈加想任性妄为,好让皇叔把欠下的宠纵都补回来,终是这般陷于命劫,回不了头了。”

 

风天逸瞪着湿漉漉的眼,看祁阳宫重帐缠络,耳畔太医们持续扰人的碎语夹杂着刻意压低的吁叹,不一时有履声驱开了他们,又轻又缓地踩近床边。

“皇叔呢?”

风天逸懒与那一脸神情复杂的裴钰两厢对看,但好像他不开口,皇叔的这位心腹就呆头呆脑的,欲言又止盯着看他。

“陛下说不想见您,遣我过来看着,好及时命人敲钟。”裴钰勉强镇定,开口传话。

“那你也别站着了,”风天逸全无所谓扬扬眉毛,随意应道,“坐下等罢,很快了。”

随即瞥来,见裴钰面上纠成一团,才忍不住低笑出声,他攒了攒力气,慢悠悠地坐起身,一双脚白晃晃的荡下床沿,又似回想一下,风天逸歪过头,趾高气扬地用下巴点着裴钰。

“带我去宣勤殿,裴侍卫,我要皇叔。”

裴钰闻言,呆怔怔地就半跪下来,俯身去拾那软靴时眼泪就兀然冲了出来,风天逸记得,裴钰又如何忘记,他甚至想得起小小皇子奶声奶气的语调。

裴钰同样看着长大的小皇子,南羽都曾经的少年皇帝,此刻还顽劣的戏弄于他,好像别扭而温柔的,与他诀别。

“为甚么不早一点回来?”裴钰难以自持的哽咽道,“您明明、明明可以……”

靠着裴钰才得站起,风天逸却嫌他多此一问般,用手背拍了拍身侧人的脸颊。

“你该问的是我为何回来,明明我就此不归,于皇叔才是最好,可我为什么一定要回到他的身边……”

但裴钰觉得他应是懂的,他看着风刃面色气恼更是疼惜,偏就毫无意外,像是知晓风天逸一定会出现,像他自己,一定展眉敛目不动声色,掀了锦被,容着风天逸睡到身侧却不理他。

风天逸咬着唇笑,风刃的眼眉也仿佛缓和,他们看起来是那样好,他们多值得那样的好。

站在殿外的长阶之上,裴钰心里眼里满是酸涩,不知哪只萤灯中一双虫儿飞了出来,风将它们吹入外面夜色铺张的昏黑,一闪一闪的,化作一粒星辰。

 

“方才薛襟来见过我。”风刃说。

直到裴钰退出殿外,他才转头看向长手长脚霸了大半个床铺的人,一看就是好久。

“他求我遂你心意,求我放手。”

风刃依着枕玉半支着,照看风天逸时就和过去几无二致,落发软软的,垂在侄儿颊边。

“那个骗子,是我自己非不肯走,”风天逸侧蜷着身子,额头抵在风刃的胸前,透出闷闷的声音说,“皇叔如何答他?”

“拖出去斩了。”

“皇叔也是骗子。”风天逸笑道,“我在走廊亭上遇着他,探头探脑的……裴钰这一路哭得可惨了,正巧被看见。”

风刃跟着他笑,伸手捋了捋风天逸散开的灰白鬓发,摸得一手滚烫,合着冷透的汗。

“疼吗?”风刃强抑着颤,轻声问,“还是觉得冷?”

“皇叔疼吗?”

“有一点,你压着我心口了。”

“那我也有点儿。”风天逸挨挨蹭蹭的,反倒贴得更近了,断断续续笑起带了喘,“其实挺疼的,慢慢便不觉着了。”

“可是我还有很多话想和皇叔说,想说说我这些年踏过的九州大陆,但更想说那些傻话,说皇叔不愿听的。”

“……知道了。”风刃抚掉风天逸额上水迹,又有一滴落了下来,“睡罢,等你醒了,皇叔什么都答应你。”

许是这久违的怀抱太暖了,皇叔的声音又太过安心,风天逸终于再次感受到属于羽人的,属于他的轻盈,也渐渐感到困倦,他睁展着眼睫,像蝴蝶刚刚破茧的翅膀,濡湿又沉重。

“等我醒来,皇叔做我的大将军可好?”风天逸含含糊糊的说,“我要生出双翼,我会成为一个最了不起的羽皇……”

忽然间,墨紫的羽翼凝展,纷纷扬扬盈满了模糊遥远的视野,转瞬又洋洋洒洒飘落了,将他包裹,风天逸孩童一般无声笑开。

皇叔,他说,雪停了。

 

当钟声久久久久萦绕在南羽都上空,人们最后一次看到了传说中的飞车,星辰号追着风,驶向风起的地方。



【完】





副标题是《两个傲娇的同归于尽》,《来啊造作啊反正有大把便当》,《裴侍卫才不是一个没有故事的男同学》《去他nia的你仍守着孤城我寄人间雪满头》

打完收工,怨念炸裂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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